泥塑家芥舟

“张仪不才……”
眼前人的话语如今犹在耳边，熟悉得都能接下一句:“怕冷。”
可惜眼前人已是忆中人。嬴驷还记得一个大男人乌拉拉缩在墙角哭得稀里哗啦，扯着手帕哼哼唧唧。
还记得再次见他，神秘兮兮言有所求，不过客店结账尔耳。
还记得一句“蚕食”正中了他下怀。
可惜，终成陌路。
“啧……”想起那人，寡人的相国。
谁说寡人在前朝只听张仪的？
……说得真对，真对。
黄泉的彼岸花是血色的，血红血红，像他最后见到的色彩。吞噬了最后一点那个人会回来的幻想。
他在路上，他也在路上。
或许是在回咸阳的中途吧？但他，嬴驷，秦惠文王，已经走在黄泉路上。
他不要……他不要！
明君以剑谋地，以强成安。
“张仪，是我为秦国请的客卿。他是秦国的，是我的……上宾。”
他又重复一遍对嬴华之言，在“上宾”二字上低下声来，与前句高八度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真好，真好。
这一生遇见了他，张仪，战国第一大忽悠。
如今他不肯过忘川河，不肯饮孟婆汤。就是为了等他。
他怎么还不来，他都要忘了多少年了。
这时候他大概在人间都老态龙钟了。
嬴驷这么想，注视着黄泉路。
好像有一个人，颤颤巍巍走过来。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。仿佛在念着他的名字。
嬴驷走过去，定住。
看见张仪白发苍苍。
他看见他，笑了。
“君上还是如此丰神俊朗。”
默然相拥，共赴黄泉。